快讯：“老幼同养”模式遭遇水土不服 服务人员被指不专业

本篇文章5963字，读完约15分钟

在养老院上幼儿园

男女老少在同养模式下遭遇水土不服，服务人员缺乏专业性，缺乏与其他机构的协调联动

贴在童心苑老年公寓的老幼同养标语。

如果有机会，孩子和老人会给彼此带来什么？

年，好莱坞制片人布利克斯将镜头对准美国西雅图的代际学习中心，拍摄了纪录片《现在完成时》。 在电影的最后，他提出了上述问题。

那是养老院和幼儿园融合的地方，老人和孩子一起唱歌跳舞，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 纪录片中，四五岁的孩子们围着老人，抚摸着她布满皱纹的手。 插着排水管的老人给孩子做了三明治。 一位老人对着镜头说。 能关心别人，得到别人的爱，是怎样的感动？

相似的模式在中国被称为老幼同养。 据业内人士介绍，目前，国内开展该模式的机构只有3家，分别位于武汉、南京、贵阳。

武汉童心苑是三家之一，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尝试男女老少同养。 他们在实践中发现，这个模式有温柔的一面，问题很多。 因为包括老年人和孩子的生活习惯、生活习惯、卫生、安全方面的要求在内，差异相当大。 儿童心苑院长高德明表示，在日常工作中，在尊重老年人的同时照顾孩子是不容易的。

年末，南京锁金村的老幼同养机构关闭了养老院部分，只保存了幼儿园。 该幼儿园园长陈琪说，她对这一模式进行了16年的探索，最终宣告失败。

进入养老院，进入幼儿园

4月1日上午，在武汉市武昌区的紫阳公园，五六岁的孩子们在和老人玩游戏。

三十几个老人、二十几个孩子分成两组，比赛传篮球，老人左右分开坐，孩子们站在中间，哪个队在最短的时间传篮球，哪个队获胜？

哨声一响，老人们前仰后合，伸出一只胳膊等着孩子们的传球。 队尾的爷爷动作很慢，他悄悄地把箱子拖在脚下，球传了过来，一松手就掉了下来，加快了全队的节奏。 老人得意地笑了。

这是男女老少同乐活动，孩子和老人来自武汉市男女老少同养机构童心苑。 童心苑实际上由武昌路幼儿园和武昌区复兴路社区的童心苑老年公寓(以下简称老年公寓)组成。 在这里，养老院和幼儿园一起开，老人和幼儿结合供奉。

目前，该模式在海外有近500家，而在中国只有3家。 负责老年公寓的副院长余小燕说，除武汉一家外，另外两家位于南京和贵阳。

童心苑与其他养老院和幼儿园相比环境好，位于紫阳公园内，距离公园东门1200米。 在橙色的外墙、绿色的篱笆、黄色的铁栏杆门口挂着武昌路幼儿园的牌子。 里面的院子约100平方米，铺着绿色的防滑地毯。

这座主楼是两层白色的小楼，一层是孩子们的教室，门口堆着绿色的玩具箱和长椅，墙上装饰着孩子们手中的工艺品。 二楼的灯很暗，挂满了晾在走廊上的衣服。 这里住着46位老人。 最大的是90多岁，年轻的是70多岁。

住在隔壁平房的老年人在增加。 那是他们专用的地区。 平房和白楼不在同一个院子里，但2楼相通，连接成倒l形。

5年前，76岁的何婆婆住进了童心苑。 现在她每天早上6点半起床，先在公园跳一会儿广场舞。 8点半幼儿园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园的时候，她会按时回来扒篱笆看他们的体操。

每周童心苑组织两次男女老少同乐活动，在室外打传球比赛，在室内夹乒乓球之类的竞技游戏，有时让老人上孩子们的课，有时和孩子们一起做手工，带孩子们去老人的房间玩泥巴。 孩子们叫爷爷奶奶，老人们叫他们的宝宝。

越来越多的时候，老人和孩子分开了。 两个不同的管理者分别负责老人、孩子的日常照顾和护理。 老年公寓和幼儿园有各自的厨房、餐厅，每天有不同的食谱组合，各自独立的生活区域。 由于管理者没有，双方都不能到对方区域进行活动。

一个独居的老人遇到了小皇帝

男女老少尝试同养之前，童心苑也被称为武昌路幼儿园。

现任童心苑院长、武昌路幼儿园工会主席高德明表示，那几年独生子女在家娇惯，都觉得是小皇帝。 有一年幼儿园练六一班，一个孩子动作不标准，被老师修改了几次，第二天孩子家长在园里发现，说孩子不想练，要停止表演。

另一方面，老年人，特别是独居老年人经常被家人忽视。 高德明身边有这样的家庭，有好吃的，最先想到孩子，最后轮到老人了。

后来，我想起在杂志上看到国外的报道，有人把养老院和幼儿园放在一起。 高德明认为这种方式很好。 老人可以和孩子一起玩游戏，代替父母照顾，也可以顺便处理独居老人的养老问题。

当时武昌路幼儿园还在蛇山。 2003年，向园内投入了数十万，顶层的教室重新装修，变更为可以居住的房间。 还通过家长和街道办事处邀请一些素质相对较高的老红军、老干部免费入住。

高德明说，一开始，她不打算把它当作经营性的养老院，只是想邀请一些老人，可以取悦老人，教育孩子。 直到2005年武昌路幼儿园从蛇山搬到紫阳公园，童心苑老年公寓才正式挂牌。

经过十几年的实验，高德明发现，这种模式确实有益于老人的身心健康和孩子的人格培养，改变了老人对养老院的看法。

何婆婆记得自己刚住的时候，朋友们很担心她，轮流来探望她。 上半场，她确实没有习性，经常一个人躺在床上。 后来，幼儿园老师带她参加男女老少同乐活动，让孩子的活动当评委。 她把活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觉得孩子们都喜欢，所以全部给了100%。

在接受老人之前，童心苑要求老人家属签订医疗补充协议。

和何婆同室的田婆也经常参加老少同乐活动。 她最喜欢年长的女孩，五六岁，扎着马尾辫。 在上次的活动中，幼儿园组织的孩子们向长辈下跪，这个少女头撞到了田婆婆，感动了老人，流下了眼泪。

从孩子的角度来看，他们受到的影响不像老人那么明显。 4月2日，武昌路幼儿园的家长告诉新京报记者，在报名之前，她不知道在这里实施男女老少同养。 现在孩子上了中班，她没发现孩子有明显的变化。

但是，余小燕认为，由于经常和老人打交道，孩子们见陌生人更有礼貌，更大方。

余小燕记得，五六岁的女孩一开始和老人不亲近，玩游戏时老人牵着她的手，她总是回避。 后来几个婆婆带着她玩，分吃零食，她的态度就变了，在玩游戏的时候主动和老人交流，表演节目给老人看。 有些新入园的孩子总是哭，老人们拥抱、戏弄，孩子就不哭了。

国外有很多学术论文，男女老少同养模式确实有利于老人的身心健康，可以延长寿命。 也有助于孩子的成长。 华中科技大学社会学院副教授王彦蓉认为，老少共同发挥最大作用的是心理。 心里拿定主意，从老人的角度说，会感觉好一些，更有利于身体健康。 所以，有点癌症患者住在这里之后，状态变得更好了。

照顾老人和照顾孩子不一样

但是除了温情之外，还经常存在意想不到的情况。

以儿童心苑为例，这里的管理者、保育员等都是幼儿教育出身，缺乏照顾老年人的经验。 一开始，他们把照顾孩子的方法硬套在老人身上。 例如，菜要切细，桌子和椅子要做圆，但越来越多的地方不同。

高德明记得几年前，一位老人的家人拿着汤圆给卧床不起的老人吃，老人呛了。 护士赶到时，老人脸色发青，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之后，高德明对儿童心苑管理制度的护士工作职责补充说:“不听外行(家属)的指挥。” 必须给卧床不起的老人喂食，站在45度喂食，坐下。 尽量不吃难消化的食物。

想想看，她觉得还不够，还写了突发性老人呛咳解决方案，详细介绍了呛咳的临床表现和急救应对流程。 以前在这个潮流中救过孩子。 高德明说，那孩子在吃饭时突然摔倒了，她抬起孩子拍拍他的背，孩子吐了口饭，才缓过来。

部分经验借鉴了其他养老院。 有一次，其他城市的养老院里有一位有癫痫的老人。 老人半夜发病，从床上掉下来，两个小时后被同屋的人发现，最终抢救无效去世。 为此，养老院向老人家属赔偿15万元。

高德明听后，急忙对管理制度补充说:“本医院不接收癫痫患者。”

这样，十几年来，童心苑的管理制度更多，从最初的十几条增加到现在的100页，从住院流程、入住者筛选到资产管理、紧急情况预案等方面，几乎都是高德明根据现实情况制定的。 其中，老人护理问题和紧急情况预案最占。

但是，老人和孩子生活习惯、卫生习性的不同，还是困扰着她。 几年前，她特意在白色大楼的二楼建了绿色铁丝网，以防楼上的老人扔垃圾撞到楼下的孩子们。 因为有时孩子们在一楼做体操，老人吃完水果后马上把果皮掉了，老人在楼下吐痰。

南京锁金村第一幼儿园和锁金社区老年护理中心共同承担男女老少同养责任的情况也是如此。 有些老人很固执，叫他不要吐痰，不要大声喧哗，不要抽烟，他说不听。 金村第一幼儿园园长陈琪说，他们开展活动后，老人附近有痰印，保育员必须用热水加热，才能把地面冲洗干净。

更令人担心的是安全问题。 金社区老年护理中心收到了一位与孩子有不动产纠纷的老人。 为了家里的事，家人拿着剪刀和刀具来和老人吵架过。 虽然双方没有插手，但陈琪很害怕。 社会人士如果能够自由出入教育机构，一旦发生事故就很重要了。

让孩子面对死亡？

童心苑的许多管理制度中，都有老年人去世后的解决办法。

高德明至今还记得童心苑第一次老人去世的情景。 那是儿童心苑搬到紫阳公园的第一个月，幼教出身的照顾者没见过这种场面，谁也不敢去。 经过心理斗争，几名工作人员和领导一起，相互支持，一步一步搬到了已故老人的房间。

当时老人躺在床上，神色平静，但脸色发黄，皮肤没有血色，看着还有点害怕。 高德明说，那是她们第一次面对死亡，没有人碰过遗体。 我只能等家人带我去。

后来，高德明意识到这样的场景不被孩子和父母看到。 她和大家商量后决定，如果老人昏迷、不想吃饭、身体极度虚弱，就给家人发“病危通知书”，送老人去医院或带他回家送死。

这个制度制定后，一些老人的家属按照规定，在老人临终的时候去接他们。 也有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没能接受家人的邀请，一直住在养老院的老人。

有一次，老人在老人公寓去世，家人从以前就传下来了，带着遗像和花环去世了。 当时是公园里游客最多的时候，幼儿园的孩子们在操场上做体操。 高德明吓了一跳，赶紧请家人收拾东西。 那天，她在制度上加了一条。 老人去世的时候，家人一定要听从安排。 天黑的孩子放学后可以领取遗体。 而且，家人不能哭。 也不能举行葬礼。

这个制度，高德明没有告诉过孩子和父母，甚至连幼儿园老师都不知道。 她担心父母会介意，孩子会害怕，以后不会来幼儿园了。

所以，如果老人去世了，他们会向幼儿园方面回避解决。 以前住在童心苑多年的老人去世了，孩子问时，高德明说老人被家人接走了。

4月1日，武汉童心苑组织男女老少同乐活动，老人和孩子比赛传球。 a12-a13版拍摄/新京报记者王沜鹏程

老人和幼儿是最特殊的两个群体，做其中一个不容易，要兼顾更难。 高德明说，老年人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由于男女老少一起养育模特，她必须首先考虑对孩子的影响。 解决不好的话，很可能会对孩子的心灵造成伤害。

童心苑副院长余小燕表示，庭院对死亡的态度可能会更加开放。 她在网上看到，国外一点点的幼小的联合疗养院，在老人去世后，整理遗体，让孩子排队拜拜，领悟生命的重要性。 她提出了类似的建议，但被高德明拒绝了。

国外的孩子从小就有生命教育课，带孩子去医院、养老院等进行体验，从生命的诞生开始一步步感受到成长，最后过渡到死亡。 有了一定的基础之后，孩子再次面对死亡，我认为这是正常的事件。 华中科技大学社会学院副教授王彦蓉表示，在中国，这部分教育缺失，不具备让孩子面临死亡的条件。 死亡给孩子带来的心理冲击有多大，无法估量。 搞不好是伤口。

考虑到孩子的安全、心理等，武昌路幼儿园的家长们最初不接受男女老少。 在最初的尝试中，很多幼儿都离开过幼儿园。 600多个孩子，后来只剩下140多个了。 高德明说，搬到紫阳公园几年后，生源数量逐渐恢复。

看起来很美

南京锁金村第一幼儿园从2002年开始男女老少同养，基本与武汉童心苑同步。

陈琪说，尝试这种模式是因为链家社区没有养老院，幼儿园里一直空着建筑物。 在民政部门的建议下，空置的大楼成为了黄金社区的老年护理中心(以下称为老年中心)。

十几年间，老年中心在幼儿园的院子里有35个床位。 一半高的不锈钢围栏在大楼前包围着小花园，是老人的活动区域。

在摸索中，陈琪遇到了与高德明相似的不自然。 有些老人的不良生活习惯可能威胁孩子的健康有些老人对长期以来进行的男女老少同乐活动不感兴趣，开始厌倦吵闹。 孩子们的日常生活、学习也可能影响老人的休息。

年11月28日，她和工作人员收留了最后一位老人，并关闭了养老院。 这个模式不是不能，而是取决于做法。 陈琪把养老院和幼儿园分成两个地方，偶尔一起玩游戏觉得很好，但真的一起经营不现实。

外国男女老少已经迅速发展到实验治疗老人疾病的阶段，但在中国，人们正在探索这两者能否结合，也不是起步阶段。 王彦蓉说。

王彦蓉表示，即使是比较成功的武汉童心苑，也没有真正的男女老少一起培养，似乎是资源的整合。 真正的男女老少一起养育是融合，是牛奶和咖啡的关系。 但是童心苑是两个苹果。 让老人和孩子共享同一空间，进行一定的接触和交流，但老人和孩子在日程安排、活动上缺乏科学的设计。

更重要的是，要一起培养真正的男女老少，光靠一个机构的力量是不够的，需要多部门、多机构合作协调。 其中，政府的支持是重要的一环。 王彦蓉表示，在国外，养老和育儿是政府的责任，政府可以帮助相关机构树立企业品牌、树立信任、给予财政支持。

以儿童心苑为例，目前其首要收入除儿童学费和老人护理费外，还有部分政府补贴。 根据民政部门、财政部门和教育部门的相关规定，养老院部分、财政为入住者每人每月支付200元补贴。 幼儿园部分，每个孩子每月补助100元。

但高德明表示，与普通幼儿园和养老院相比，男女老少同样需要两支队伍，支出将增加一倍。 但是，政府并没有在男女老少同养的模式下给予越来越多的支持。

对此，武昌区民政局老年职工科科长吴刚3月29日表示:“童心苑模式很有特色，但具体运行尚不清楚。” 前几天，他向高德明询问了详细情况，打算做相关课题。

除了政府之外，生命教育机构、商业保险企业、医院、临终关怀的联动也很重要。

以临终关怀为例，由于老年人去世可能影响孩子，童心苑要求家人尽量在老年人临终前接人。 但真到了那个时候，要找到接受的地方就不容易了。 如果去接老人不方便，医院也不接受，该怎么办？ 王彦蓉表示，有了临终关怀的联动，童心苑既能减轻负担，又能让老人安心走最后一段路。

与南京锁金村第一幼儿园关闭养老院的结果不同，武汉童心苑已经度过了15年。 儿童心苑的生源基本饱和，老年公寓一床难求，幼儿园也必须通过熟人介绍才能进入。

但是收入多，支出也大，童心苑只能收支平衡，无法盈利。 另外，童心苑和紫阳公园签订的合同还有两年半到期，将面临无法续借或搬迁的问题。 到了那个时候童心苑能否持续好几次，至今还是个未知数。 高德明说。

新京报记者王沜鹏程湖北武汉、江苏南京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