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艺四秩铸魂灵 ,曲直之间见天地
——访中华木作大师、楼梯艺术家梁长峻
梁长峻,中华木作大师、楼梯艺术家,香港籍匠人。他以四十年光阴为刃,在实木楼梯的方寸间雕琢出惊世美学,将传统榫卯技艺升华为当代空间艺术。其作品《飘》《流云飞袖》等,如凝固的史诗,斩获了美国缪斯设计奖金奖、联合国杰出设计师奖等国际殊荣,被誉为“木作界的达·芬奇”。这位谦逊的匠人,始终保持着手艺人的本真,用布满老茧的双手丈量木材的呼吸,以艺术家的敏锐捕捉空间的韵律,在机械复制的时代里,守护着手工创作的温度与尊严。
逆潮而上 以木为舟启新程
二十一世纪的建筑丛林里,钢筋混凝土的骨骼撑起城市的野心,而木作的温度却在工业流水线中渐次冷却。当3D打印技术能复刻巴洛克雕花,当数控机床能将曲线切割得分毫不差,梁长峻却固执地站在时光的逆流中,以手为尺、以心为规,为每一块木头保留生命的触感。当现代建筑的钢铁骨架刺破天际,当流水线吞噬了木材的呼吸与纹路,梁长峻的工坊里,依然回荡着凿刀与木纹的私语。这里没有机器的轰鸣声,只有匠人俯身时衣袂摩擦的沙沙声,只有木屑纷飞间迸发的灵感。
20世纪60年代的香港,梁家老宅中弥漫着木屑的清香。年幼的梁长峻常蹲在祖父身旁,看他一凿一刨间,木料渐显桌案的轮廓。彼时的他未曾想过,这份对木头的亲近,会在多年后化作一生的执念。家族虽世代与木为伍,却从未刻意传授他技艺,反倒是美术学校的画笔,为他铺就了另一条路。二十岁那年,他背起画板远赴台湾游学,却在一间老工坊前驻足——橱窗内,一架螺旋木梯如藤蔓攀附,扶手雕花似风中摇曳的兰草。那一刻,木头的沉默与艺术的炽烈碰撞,令他恍然大悟:“原来楼梯可以成为一首立体的诗。”
命运的转折往往始于偶然。自此,梁长峻放弃了画笔,扎根于木作江湖,从刨木、磨砂的学徒生涯起步。彼时的台湾,木艺正值鼎盛,出口日本的楼梯需经三十余道工序,每一阶皆是匠心的刻度。他白天研习结构力学,夜晚执刻刀雕琢纹饰,手指被木刺扎出血痕,却仍甘之如饴。“木头会说话。”他抚着木纹喃喃道,“顺纹而凿,逆纹而止,它的脾气比人更倔。”十年磨砺,他从学徒蜕变为台湾业界小有名气的“梁师傅”,设计的楼梯远渡重洋,成为东京银座高级寓所的“空间雕塑”。
然而,时代的车轮碾碎了传统工艺的静谧。90年代末,台湾木艺式微,流水线产品充斥着市场。恰逢此时,大陆房地产市场蓬勃兴起,梁长峻敏锐地捕捉到传统木作与现代空间对话的可能。2001年,他带着台湾团队辗转福建、广东等地,在岭南大地上播撒木作技艺的种子。他在福州租下了一间旧厂房,徒弟劝他做些廉价拼装梯,他却摇头道:“若只为糊口,何必离乡?”当同行们忙于跑马圈地时,他却将精力投入到工艺研发中。“别人做商品,我做艺术品。”这份坚守,让他在行业洗牌期逆势而上。
“楼梯是凝固的音乐,是空间的雕塑。”梁长峻如是说。他的手中,每一道木纹都是呼吸,每一处榫接皆是心跳。他创立的“大梁楼梯工作室”,以“准头”为灵魂,将结构力学与美学韵律熔铸于一体。从香港半山别墅到广州赫基国际大厦,从《流云飞袖》到《启航》,凭借着卓越的匠心精神和匠艺,梁长峻于2016年被授予“中华木作大师”荣誉;2017年获“联合国杰出设计师”奖;2020年被授予“中华木作世家”荣誉称号;2022年获得美国缪斯设计奖金奖,是粤港澳大湾区世界华人协会常务理事,被业界誉为“木质艺术楼梯的活化石”。
雕木为诗 千年智慧焕新生
在梁长峻的世界里,高档楼梯制作是一场与木头的私密对话,更是一场向时间宣战的艺术修行。他的工坊中,没有流水线的轰鸣,只有刨刀划过木纹的沙沙声,如春蚕食叶,细密而虔诚。“高端,不是价格的标签,而是匠心的密度。”梁长峻如此诠释道。这种近乎偏执的追求,源自梁长峻对“高档”二字的独特定义。他将高端楼梯比作“木作界的交响乐”——结构是严谨的乐章,纹饰是流淌的旋律,而工艺精度则是指挥家的节拍器。温度、湿度、木性的收缩与舒展,这些被现代工艺视为“误差”的变量,在他眼中却是艺术诞生的契机。2017年,广州赫基国际大厦的业主手握概念图四处碰壁——螺旋上升的木质楼梯,需围绕不锈钢柱蜿蜒九米,数百个双曲面部件需以榫卯无缝拼接。多家企业摇头:“实木变形无法控制,结构稳定性存疑。”唯有梁长峻接下了这项挑战。
两个月后,《飘》凌空而起。无钉无胶,全凭榫卯咬合;实木集成,化解变形的隐忧。不锈钢的冷峻与木质的温润交织,如游龙出海,亦如墨痕入云。当国际评委以放大镜寻找接缝却无功而返时,梁长峻只是腼腆一笑:“机器能精准,但精准不等于灵魂。”梁长峻以“游龙出海”为意象,将9米高的实木楼梯化作流动的曲线。为攻克双曲面拼接难题,他独创了“五合板集成工艺”,将5毫米厚的实木层压成25毫米板材,配合精密的榫卯结构,让数百个部件浑然天成。这种突破常规的做法,在当时被同行视为“疯狂之举”,最终却成就了国际金奖作品。
若说《飘》是力与美的平衡术,那么《流云飞袖》则是诗与木的共舞。创作灵感源于白居易笔下“虹裳霞帔步摇冠”的盛唐舞姬,梁长峻闭关七日,以刀为笔,将长袖翩跹的瞬间凝固成扶手的流线。为捕捉“袖摆拂过云霞”的飘逸,他冒险采用整木雕刻,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徒弟劝他分段制作,他却执拗道:“断开的线条,如何诉说完整的故事?”最终,4米长的扶手一气呵成,木纹如水波荡漾,踏步似流云铺展。作品在上海展会亮相时,一位法国设计师久久伫立,叹道:“东方匠人竟能把牛顿力学雕成了抒情诗。”
“楼梯应是空间的点睛之笔,而非功能性的附庸。”秉持着这一理念,梁长峻在设计中融入了建筑美学与人文情怀。为某企业家设计的“启航”楼梯,以船首破浪为造型,扶手处雕刻着星辰大海的纹路,既呼应业主的航海情结,又隐喻了事业征程。这种“量身定制”的创作模式,让每件作品都成为了不可复制的孤品。
这些惊世之作的背后,是他对“艺术级”近乎苛刻的界定。他将木楼梯分为三境:商品级如快餐饱腹,工艺品级似临摹名画,唯有艺术级需以独创性唤醒空间的灵魂。曾有富豪掷重金求购《流云飞袖》的复制品,他婉拒:“真正的艺术,是连作者都无法重现的偶然。”四十年来,他的工坊始终悬挂着台湾老师傅赠他的牌匾——“宁拙毋巧”。他说,这是匠人的尊严:可以输给时间,但不能背叛手艺。这或许正是匠心的悖论:在效率至上的年代,“慢工出细活”却成了奢侈的坚守。
榫卯为经 初心如磐向未来
“手艺可以教,艺术只能悟。”梁长峻常对弟子们说。在福州的教学工坊里,他示范如何“听木”——将耳朵贴近板材,敲击声的清浊能判断木头内部纹理的走向;他也讲述如何“驯木”——以蒸汽软化硬木,让曲度顺从匠人的意志。唯独设计课,他只抛出一句:“忘掉我的作品,你们要找到自己的《飘》。”这种传承,暗合中国木作千年来的隐秘脉络:师承技法,却以心传道。
在梁长峻的教学体系中,学生必须从砍柴、选料、开料到雕刻、打磨,完整经历一件作品的诞生过程。“只有亲手触摸过木材的肌理,才能真正地理解木作的温度。”这种“慢教育”培养出的匠人,如今已成为了行业骨干。他的得意门生陈师傅回忆道:“第一次独立完成放样时,梁师傅连续三天陪我熬夜调整,每根线条都反复推敲。”这种近乎严苛的教学方式,源自梁长峻对技艺传承的使命感。“我不是在培养工匠,而是在锻造文化传承人。”这份执念,正是源自梁长峻对行业断层的不安:“现代人对数控机床趋之若鹜,却无人愿握刻刀。设计稿再精美,若读不懂木头的语言,不过是纸上谈兵。”如今,63岁的梁长峻仍在筹划着更大的蓝图。他与广州某高校合作,开设了木作艺术专班。“大学生能画图纸,却不会握刨刀;懂3D建模,却读不懂木性。”他计划将课堂搬进工坊,让学生从刨花中触摸艺术的体温。
梁长峻的工坊里,总萦绕着淡淡的木香。那香气来自缅甸花梨的醇厚、北美黑胡桃的深沉,也来自三十八年如一日的汗水与执着。“有人问我,数字化时代还需要木匠吗?”他摩挲着手中的老茧,目光灼灼:“只要人类还需要美,就需要有人替木头说话。”当暮色浸染了工作室的窗棂,梁长峻依然在工作台前雕琢着新作。刨花簌簌落下,如同时光的碎屑,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木头比人长寿。”梁长峻常说。千百年后,当钢构大厦归于尘埃,或许这些木质阶梯仍矗立于时光深处,向未来讲述着一个匠人的痴狂:以手抵心,以木问天。四十年春秋流转,他将自己的生命融入了木材的年轮,用双手诠释着什么是“择一事终一生”的匠人精神。在这个快速更迭的时代,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部活着的木作史诗,告诉我们:真正的匠心,永远不会被岁月尘封。
标题:中华木作大师、楼梯艺术家梁长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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